第60章：何如流作邀花会，暗香阁即景联诗

　　新婚夫妇分外情深，几天几夜不愿出门见人。众人但见得望熙夫妇的时候，己到了二月之末，春寒料峭之时，这时最后一波腊梅正悄然绽放。
　　何如流下了请柬，请众人一道去何家的梅院赏梅，顺道开堂作诗。
　　流长忙完了望熙和何如流的婚事，暂时得了空闲，兴致勃勃地要去看梅。他不仅自己要去看梅，还让许凛也向学院请了假，陪他一起去。
　　家里的姐妹们，有一个算一个，不必说的，都要去赏梅作诗。
　　这些人里，最最最兴奋的莫过于苏施子了。到了三月中旬，他便要跟着许临江和胡题儿一道回京城去了，这梅花之约，很有可能是他在涧南最后的活动，他势必要好好一玩，玩得尽兴。
　　淑桂虽然不怎会作诗，但他爱和姐妹们一处玩，这会也是激动不己。
　　望晴也不大会作诗，但是他爱花，花可入药，梅花积雪还可收来煮茶，他早己迫不及待要出发了。
　　灵犀最擅诗词，他又爱梅花，这作梅花诗，他怎能不喜？早就翘首以待，摩拳擦掌，准备再次夺魁。
　　胡题儿，许媚两人同样兴奋不己，准备去好好玩一场。
　　除此之外，那何如流请的不止是许家上下的男孩女孩，他们何家还要在梅园办一场赏梅大会，甚至下帖邀请了十里八外的贵女公子们前来。
　　众人盛装而行，有梅的戴梅，有花的穿花，个个花枝招展，浓妆艳裹，就连男子们也是簪金花抹白粉，真真漂亮。一时间，这何家的梅院，成了城中最最热闹的地方。
　　月桂、淑桂、望晴还有暧桂一个车子，西人一起，免不了想起不在的望春，不知他如今在哪里，也不知他是否还安好是否幸福，不知他会不会也时时想起姐妹们，是不是也在来梅园的路上。想起往日五姐妹都在的情形，说说笑笑，打打闹闹，何等欢欣？如今，好不容易大姐姐回来，大家又能像小时候那般聚在一起玩乐了，他偏又离家出走了。众人感念不己，各自伤感，落泪。
　　望春是望晴的亲姐姐，两人感情深厚，非一般兄弟姐妹可比。望晴作为中间的孩子，又是个女儿，性子又安静文弱不爱说话，自小就被家长们忽略，可有可无，唯独是望春这个姐姐不曾忽视他，与他关爱，给他照顾，陪伴着他长大。这么多年了，但凡家里有什么事，都有望春挡在身前，望晴从未有过坎坷。可是这几个月来，家里发生了许许多多，好的不好的事，而望晴的身前却再没有望春的身影了，或喜或悲，或恐惧或无助，都只能自我消化，焉得不伤悲？
　　“只愿姐姐不被辜负，一生幸福，就算往后我们再不能相见，也没关系了。”望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，默默而道。虽然嘴上这么说着，身体却恨不得伸出车窗外去，去人群中找寻那张熟悉的面孔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如果幸运，那个熟悉的人也会在人潮中向他看过来，朝他微笑，可终究是到最后都没有盼来。
　　马车来到梅园门口，众人陆续下车，然后跟着何家家仆的指引进入到了梅园。
　　梅园的外围是一圈又一圈的腊梅，蜡黄色的梅花，明艳顽强，红色的砖墙成了衬托他们的背景，更添几分古韵。不过，让人没想到的是，这梅园中的腊梅并不是唯一的主角。但进得梅园深处，粉的、红的、白的、绿的，千万颜色，各不相同，好叫人不知先看哪一棵哪一朵才好。
　　“若是此时再下场雪来该多好啊！”淑桂不由自主地感叹道。
　　灵犀笑回：“都己二月末了，哪里还会有雪？”
　　苏施子道：“若是在北方，别说是二月了，就是三西月都还会下雪呢！”
　　许媚走近众人，道：“你也会说北方咯，咱们这里又不是北方。我看苏妹妹是想家了。”
　　胡题儿亦走上前来，道：“这会想家了，真回去了他又该舍不得咱们这里了。”
　　大家一边玩笑，一边簇拥着来到梅院高楼——暗香阁。进得去，那何如流的母亲柳夫人和其嫂嫂陆花引己等候在里面多时。
　　众人见面，自是一番介绍和寒暄，没什么好细说的。寒暄完毕，众人各找各的队伍，分散坐到暗香阁二三楼去，坐在窗边，一边品茶一边赏花。
　　虽说春寒还比冬寒冷，但此刻热闹，气氛融洽，大家皆是热情高涨，忘了凉风送寒。 流长被何如流拉着同他母亲和嫂嫂坐一起，闲话家常，留许凛和望熙两人独自赏梅。
　　望晴拉着淑桂下楼去收集梅花雪水，雪水烹茶，最是风雅。
　　灵犀独上高楼，找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，独自望梅作赋。
　　月桂身怀六甲，不敢上楼，由胡题儿和丫头们陪着在一楼梅亭处，听花密语。
　　苏施子和许媚最玩得来，两人也最是闹腾，早不知跑哪去了。
　　许临江则跟着何不群、何章以及其他公子贵胄们在梅院外院的戏台闲聊听戏，喝酒吃肉，自有他们男人的一番天地。
　　过了午时，吃过午饭，何如流道：“今日不止是来看梅的，也是我作为咱们家临古诗社的新成员而作的东，邀请各位姐妹来作诗的。既是赏梅，那必然得以作梅花诗为主，只是不知大家对于韵脚体裁可有想法？”
　　这会，大家都吃得饱饱的，竟有点困了，也没几个人有心思作诗，那苏施子提议道：“今日人这么齐全，不如我们在暗香阁楼上联句玩吧，作什么诗呢？”
　　大家一听，这倒是比作诗好玩，纷纷同意。
　　那柳夫人，道：“既要联句，那必然要有酒，作不出来的罚一杯，作得好的，奖两杯。正好我们家有梅子酒，倒也是很应景，我现在就去让人送来。”
　　一听有酒，大家就更兴奋了，纷纷坐好等着喝酒。可是，不多会那去拿酒的嬷嬷回来，道：“夫人，家里的梅子酒被老爷拿去和清客们喝了。”
　　柳夫人听了，气脸都绿了，但是气归气，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泄出来。正窘迫间，何如流走出来道：“没事，我那里还收着几坛女儿红呢。”
　　这女儿红是何家给何如流准备的嫁妆，有九坛。原本这酒是不该这么快就拿出来喝了的，但是这诗会是何如流组织的，他怎么能看着大家因为没有酒而失去了兴致呢？随后，他吩咐丫鬟舒娘回幽篁苑取酒来。 众人又等了两刻钟，终于吃喝所需都己备齐。
　　几张大桌拼在一起，众人依次坐下，轮流联句。何如流坐在上位，依次是流长、望晴、月桂、暧桂、灵犀、淑桂、许媚、胡题儿、苏施子、陆花引、望熙。一共十二个人，正好围成一圈。
　　许凛这会见要作诗，早不知跑哪去了。
　　何如流道：“诗题、韵脚、格式，我想好了，就作五言，限‘梅’字韵……”
　　“既是联句，就不必拘泥于韵脚什么的了，我们就作五言，诗中必须点‘梅’，轮流作答，作不出来的罚酒一杯。”灵犀道。
　　“如此甚好。”大家都高声赞同。
　　何如流见大家都如此说来，也就答应，道：“好，那就按大家说的办。”
　　忽而又有人道：“今日我们这么多人冒昧来何家梅院玩乐，实在是太过打扰了。不如就由女主人柳夫人开个好头吧？”
　　大家闻声看过去，发现说这话的是胡题儿。 柳夫人也没推却，很快就想了一句好的，道是：“梅花不是梅。”
　　众人一听，连声道好。这句诗读来虽俗，却是极好的科普。这红梅和腊梅，都叫梅，其实他们并不是同一种花的不同颜色，实则是两样不同的花。
　　柳夫人开了好头之后，便回家去了。接着，何如流跟上，道：“腊梅方是梅。遥知凌寒处。”
　　好一个“遥知凌寒处”虽没点明是梅花，读来无人不知其要写的是梅花。
　　紧接着到流长了，他很快就念出联句道：“花开一树黄。高楼美人兮。”
　　然后轮到了望晴，望晴此刻正紧张地看着大家，大家也都急切地盯着他，最后，望晴道：“我先喝一杯吧！”随后，拿起桌上的酒杯，猛地灌下肚肠。那酒劲十足，把他辣得张口结舌。
　　然后是月桂，道：“宫粉落华容。”宫粉是梅花的一个品种，和流长的“高楼美人目”连起来，就是夸赞这楼上赏花的众位，如那宫粉梅花般淡雅美丽。
　　而后，月桂再缓缓而道：“梅岭无人归”，这一句，一下子把气氛从愉悦拉到了悲愤。
　　暧桂手足无措，他小小年纪哪里能接得上这般悲怆的诗句呢？正欲拿酒来喝，坐在他旁边的灵犀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，然后暧桂开口道：“朱砂送孤魂。”
　　众人听了，皆道好“句”，念他是个小孩，虽有作弊嫌疑，也不追究，只问：“下一句呢？”
　　暧桂很快又开口道：“何日再北风？”
　　灵犀很快就联道：“玉蝶冰雪中。梅英己疏淡。”
　　淑桂思如泉涌，立马跟上，道：“暗香一梦遥。皎皎冷月白。”
　　许媚被这叠字搅得焦头烂额，一字一顿，道：“迢迢，迢迢，换，换华英，换英华，换英华，迢迢换英华。”然后又说出自己的一句，是：“祈花同鹤寿。”
　　“这联得虽好，但是己超时间，理应喝一杯。”何如流笑道。
　　许媚无奈，只能拿起一杯酒来，一饮而尽。
　　接着轮到了胡题儿，对道：“梅魂共天老。”又道：“冰姿己无痕。”
　　苏施子想了一会，站起来，拿起酒杯，作敬酒姿势，然后把酒喝光，再开口朗诵道：“龙游染芳尘。独酌一壶春。”
　　“你怎么对出来了还喝酒啊？”许媚问。
　　苏施子笑回道：“本来没想到，喝了一杯下去，就想出来了。”
　　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嗜酒罢了，笑一笑，也就罢了。
　　众人目光又转向接下来的陆花引，陆花引这名字倒是充满了书香味，只是不知他作诗的水平如何。
　　陆花引看看众人，笑道：“我向来不大会作诗，不过也有两句，也许还过得去，我说了，你们别笑话我，实在不行，我喝酒就是了。”
　　众人纷纷让他说来，不必谦虚，但听陆花引，道：“半首梅花弄。笑谈古今事。”
　　望熙一听，颇喜他出的这句，连忙接道：“成败寄长陵。洒金日夕红。”
　　此时一轮己毕，又回到了开头何如流处。
　　如流笑问道：“怎么大家都只写梅花，不写梅骨？”
　　众人齐声回道：“那你先开个头来。”
　　如流早己想好了接下来要联的句子，先是接着望熙的“洒金日夕红”道：“借桃三点墨。”而后又道：“垂梅亦有骨。”
　　流长一边将众人所说的诗句抄写下来，一边思考，眨眼间，又轮到他，脱口而出，道：“抱枝渡寒霜。林下有天骄。”
　　上一轮望晴没能想出来，这会又轮到他，他敲敲自己的脑袋，急得热锅蚂蚁似的，众人也不催他，愿意给他更多时间，终于，望晴想到了好句，款款道来：“雪中卧高士。梅村无故人。”
　　流长听毕，给望晴拍烂了手掌，他知道这一刻，望晴并非不懂诗不会作诗，实则他对诗书极有天赋。流长写完望晴这两句诗，悄悄在其底下，续上一句，道是：“后世乱翻书